黔东南苗寨生活揭秘过苗年

前段时间,在微博上看到某个博主写在澳洲摘草莓的生活,评论区很多人分享相同经历。我顺着网线去看这些网友的在国外的日常,啊,好有趣!别人的生活!

转念一想,其实我的生活也是“别人的生活”,对其他陌生人来说也可能是非常有趣的。于是又重燃了分享的热情,继续写我的乡村生活。这次写一写春节回家过年的日常,细细体验一下山村苗寨过年的气氛。

腊月二十八,小年夜

小年夜这一天,经过数次转车,搭乘了多种交通工具,最终在细雨中骑着摩托车回到了山上。虽然寒风凛冽,舟车劳顿,但农村人的热情狠狠地温暖了我!

我妈叫了十里八方内能叫的亲戚都来给我接风洗尘,当我扛着行李箱踏入家门,十几个二十个人在客厅齐刷刷看向我,迟迟疑疑地对我露出微笑,而后又欢快地对我打招呼。

家里的电灯泡经过长时间烟熏变得很黑了,客厅很小,人又多,挤得乌泱泱一片。加上有些亲戚太久没见,大家彼此谁也不大认识谁。他们有的人以为是我妹妹回家了,对着我喊出了我妹妹的名字。有的人我以为是我伯伯,实际对方是我某个外公。有的小孩我以为是我侄子,实际对方是我新出生的小叔叔。

彼此寒暄一阵之后,由于太过尴尬,只好进入晚宴环节。

到家的第一顿必然是苗家油茶。这油茶,茶水是用茶籽油炒几片古树茶后煮开而得,这油茶里面要放猪杂和花生搭配,最重要的是要放稻香禾糯米炸成的米花。

炒茶叶

彩色米花,这细节显出我妈对我的重视了

吃完了油茶,开始吃晚饭,晚饭是围着火塘吃火锅。这顿饭,我妈提前跟我说了,是由我出资的。一个萝卜炒肉,一个鱼腥草炒肉,一个水煮鸡肉,加上一锅热气腾腾的蜡排骨火锅,花费,我给我妈,我妈很开心,大家吃得也很开心。

粗犷的围炉火锅场面

鱼腥草炒肉

吃完了晚饭,在四处漏风的卫生间洗了个澡,洗去一身风尘,赶紧拜别了亲戚们,钻到我妈给我铺好的床上去了。留着一众亲戚,男女老少,在楼下烤火聊我的婚姻大事。

这被套我从初中一直用到现在,我妈节省得出奇

腊月二十九,过大年

今天是忙碌的一天,杀猪宰牛(其实没有牛),拜土地公,祭桥,做年糕,吃年夜饭。

杀年猪

大年这天,天擦亮的时候,村里已经四处都开始响动了,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鸡鸣声,吆喝声,但真正吵醒孩子们的是猪凄惨的叫声。

这是族里的男人们挨家挨户彼此帮忙杀猪,杀到了自己家了。刀具摩擦和男人的咒骂持续不断,猪圈木板倒地,人猪追逐一阵之后,猪被控制。新磨的又白又利的长刀子,迅速插入猪的大动脉,这只养了一年或两年的肥猪结束了它短暂的一生。

一盆鲜红的冒着热气的猪血被端进了厨房,那只因失血过多而死亡的猪被抬到了空旷的地方,准备进入下一道工序——去毛。

我们村保留着很传统的去毛方式,用杉树的树叶烧毛。这种办法不好操控,有的地方烧不到,有的地方又烧焦了也是常有的事。更有调皮的小孩儿,故意把猪耳朵或者猪尾巴烧焦,讨来本年度最后一顿妈妈的打。

烧猪去毛

火这么旺,猪皮一定很硬

毛处理完了之后,开膛破肚,几户人家一起在处理猪下水的画面有点惊心动魄,一不小心自家的猪下水就会冲到对方身上。往往这时候夫妻吵架事件频发,小孩挨打事件不决,等到一家人都变得臭烘烘,遍地都是猪下水时,猪也处理得差不多了。

这时,忙前忙后的孩子们得到期待已久的奖赏——猪膀胱。大人用拨火棍捅进这个膀胱,就着腥味臭味猛吹半小时,一个猪膀胱皮球诞生,孩子们追逐着皮球嬉闹蹦跳地跑开了。当然,男人也有属于他们的奖赏——猪胆,新鲜的猪胆挂在墙上烟熏几天,用来兑酒是苗族男人最喜欢的。只有女人,从这头猪身上得不到其他好处。

打糍粑

贵州不同地区的糍粑各有特色,我们村保留了最传统的做法。

稻香禾用清灰水浸泡一晚,碱化从而起到保鲜作用。早上起来过滤糯米,放在木桶里蒸熟,一定趁热把糯米倒到特制的石槽里面,石锤砸打,直到粒粒分明的糯米变成一个细腻的糯米团子。大团子捏成一个一个小团子,摊在抹了茶籽油的桌上,印上花,就做成了我们特色的糍粑。

蒸糯米

两个人打,一个人翻

一定要非常娴熟,否则容易砸到手

这是快要打好了的样子

打得没有颗粒感了,捏成小团

印上花,等到放凉就可以吃了

拜土地公

作为少数民族,我们并不信教,但土地公是道教的产物,可见我们的文化确实受到道教的影响。在山区谋生,除了靠自己努力,还得看老天吃饭,拜土地公是为求明年风调雨顺有个好收成。这项活动只有男性能参与,女人不能去的。

到下午4点左右,新鲜猪肉已经煮熟,年糕糍粑也差不多都做完时,各家的女人们便开始准备一应祭拜所需,包括猪肉、米酒、糍粑、香火、纸钱、鞭炮。这些准备停当,放到竹篮里,让自己的男人或者儿子出门祭拜土地公,所以一个家缺了男人是万万不行的。

往年我从不去凑这个热闹,但今年有意去拍些素材,就跟着我弟弟去了。到地方时,发现也有些女人背着孩子来的,不过并不去土地公庙门前,只放下孩子远远站着,等老公祭拜完就带孩子回家。

我们村的土地公庙很小,逢年过节会有人前来祭拜,平日里大家不太会去光顾。不过,在山上遇到品相好的拐棍,总特意拿去放在门口孝敬他老人家。于是庙门两旁就有了各式各样的拐棍。

庙两旁摆放了很多从山上得来的拐棍,大家挤在一起祭拜

祭品,猪头肉、糍粑和米酒

门口堆积了很多杯子,说明不少人都祭拜过了

装酒来的壶

烧香,点火,鞠躬,祈祷,放鞭炮,一套流程就走完了

祭桥

这边拜完了土地公,还要去祭桥,桥神据说是苗族宗教观念中的"送子娘娘"。不同地区的苗族祭桥的方式和习俗都各不相同,我们村的传统是在大年这天祭桥。

孩子刚出生时,聘巫师专门“请桥”,巫师依据算好的风水指定建桥位置,或在田边或溪边,总是在水边的。所以这桥是每个活人都有的,死后还得要巫师去“拆桥”。宗族还共有一座大桥,每年除了祭拜自己家人的小桥,还需要祭拜宗族大桥,以求保佑家人健康。

祭桥同样敬供猪肉、米酒、糍粑、香火、纸钱,放鞭炮,跟祭拜土地公不同的是,祭桥这件事情没出嫁的女儿可以参与,出嫁后就需要家里的弟弟代为祭拜。祭桥的贡品并不会留在桥边,祭桥完成后需要及时吃掉,这样会保佑身体健康。

在溪边祭桥,弟弟和爸爸的桥建在这里

在路边祭桥,这里本来也有一条小溪,建公路填了

吃年夜饭

各项祭拜事宜完成后,可以回家准备吃年夜饭了。

家里的年夜饭总是亲戚们一大家子一起,辛苦了一年,到了这一晚总是尽量要多准备几道菜,最不能少的就是稻花鱼,因为要年年有余。我们家的稻花鱼是从春天开始养的,接近一年的时间过去,养得已有些肥了。

过年这天,我妈顶着寒冷去田里现捞了8条,拿回家放在蓄水池里。其中4条比较肥,4条比较瘦,有一条是最肥的,这条要留给自己吃。

舅舅家没有鱼,妈妈挑了一肥一瘦给他们送去。到了准备杀鱼的时候,二伯伯也来讨鱼了。我妈吩咐我给她打灯,同样捞一肥一瘦,那条最肥的总是三番两次跑进网里,我心想最肥的给他们就好了,我妈偏不,费了好大劲总算挑了个头小点的给二伯。

这是最肥的那条

年夜饭上桌

吃完了年夜饭,去玩烟花

守到午夜十二点,全村都在放烟花

站在我的房间窗口,不只可以看到我们半个村子烟花绽放的画面,也能看到对面山上村子和山谷下村子的烟花。璀璨的烟花在寂静的黑暗中忽然绽放,带来了短暂的热闹,几分钟后归于平静,只剩山间潺潺水声和猫头鹰的叫声,这短暂的热闹和这个苗寨的年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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