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爸和我奶奶的不睦,我爸和我大爷的旧仇,我五叔的左右摇摆,我爸在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选择扒掉旧宅子,在旧宅基地的房座上往后撤一个房基,盖了四间正房。在厨房位置向后延伸了一间房,拉了一个后院,勉强也算盖了五间房,满足了我爸五间大北房的愿望。因为院子太长,又在院子中间垒了一道月亮门,隔成前后两个院,这样进了院门,再拐过一道月亮门才看到房子的正门。房子盖好之后我非常喜欢这样的格局,似乎有了大观园的味道,显得古色古香,特有品味。
我家盖好房的时候我上初二,盖完房我听到我妈跟我爸算我家的存款,还有三万二,我们姐妹几个上高中,上大学的教育经费攒出来了,以后不用担心我们的教育问题了。房子盖好了,似乎我爸的人生大事完成了。在农村,盖一座宽敞明亮的大瓦房是所有人最大的愿望,只要把房子盖好,其他的就没有什么愿望了。
我爸妈还有一个愿望就是我们几个能在学业上有所突破,考上高中,考上大学,光宗耀祖。虽然我爸我妈是老农民,但是他们深知学习的重要性,他们不会说冠冕堂皇的话,但是会说“只要你想上学,砸锅卖铁也供。”我就是在这种激励中爱上学习,把学习当做乐趣,同时也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好好学习,考上高中,考上大学,天南海北的四处闯闯,将来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但是天不遂人愿,满怀希望往往伴随着满心的失望。
自从我家盖好房子之后,我爸做生意就开始赔钱。干啥啥赔,辛辛苦苦攒的钱一点一点就赔干净了。因为欠着银行的贷款还不起,银行就扣了我家的存款,连利息都不给。我爸我妈辛辛苦苦,汗珠子摔八瓣,通过卖桃、卖苹果、卖棉花、卖玉米、卖小麦等农产品得到的钱全都扣押在银行里,看形势似乎是取不出来了。等我初三毕业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爸把给我们攒的教育经费赔光了。
这从我爸每天给我零花钱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我家败落了!以前我跟我爸要零花钱,要一块给五块,要五块给十块,从来没有把钱看得很重。我爸的口头语就是“钱是王八蛋,没有再去赚”。但是慢慢地我要零花钱就变成了要一块给一块,要五块就要问问原因,要十块就有点不情愿的样子。这给我造成了非常大的心理落差。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我妈就老说我家盖的这房子风水不好,但是我爸不信风水之类的鬼话,我妈就不敢请风水师来家里看,偷偷地不知在哪里请了观音菩萨、财神爷、泰山奶奶等各路的神仙的瓷像放在家里供奉,每逢初一十五就上香、上贡品,希望各路神仙保佑家运昌盛,但是似乎没有什么效果。家世衰落的迹象就一直这样保持下去了。日子越过越艰难。
我们姊妹几个亲眼目睹并亲身经历了我家由稍微富裕到负债累累、一蹶不振的过程,心中的心酸和苦楚无人诉说。所有之前常常来我家喝酒打麻将的我爸的朋友们也不再登门,我爸到处去借钱,之前的朋友没有几个借给我家钱的,真真见识到了什么叫世态炎凉。我妈就更热衷于到处算卦看香,有个道人说,我妈供奉的神仙太多了,神仙为了争贡品都打起来了,干脆谁也不保佑我家了。吓得我妈赶紧又给道人钱,让道人施法,请走了几尊,只留下泰山奶奶像,虔诚地供奉着。
虽然干啥赔啥,我爸还是在我上初三的时候和我大姨夫合伙开了一家面粉厂和一家挂面房,我大姨夫在面粉厂驻守,收麦子,磨面,卖面粉。我爸在挂面房驻守,从面粉厂拉来面粉,压成面条,晒干,卖面条。这样一条龙的买卖,听着似乎应该是挺赚钱的,还雇了工人干活,投资就不小。据我爸说,光收回投资就得一年。我爸因为生活的压力,日夜在挂面房忙活,我妈就全力忙活家里的地,不能得一头,扔一头啊!
中考的时候我爸就极力劝我读中专,上师范,尽快毕业给家里挣钱还债。我虽然初中成绩挺好的,但是看到如此的家境,也有心早早挣钱帮忙家里,于是就报考了师范,三年之后就毕业上班了。和我同龄的同学,很多成绩不如我的都上了高中,考入了大学,现在都在一二线城市过得不错。
我小妹妹在初三毕业之后就出门打工了,虽然挣不了很多钱,但是最起码自己养活自己,给家里减轻了负担。
最有坎坷经历的是大妹妹。她初三的时候就想辍学,经过我的劝阻就回学校挨到初中毕业,中考之后考上了一所不算很强的高中。那时我已经毕业上班挣钱了,小妹妹也出门打工挣钱了,家里只有她自己一人上学了,就勉强能供她读书。于是她上了高中,高三的时候压力太大,觉得自己也考不上什么学,就又不上了,去化工厂上班挣钱了。高考完毕同学约她一起去拿高中毕业证的时候,她见到了高中的班主任,班主任劝她回学校复习,于是她又回学校复习,一年之后考上了一所专科学校,在学校专升本又考上了一所本科学校。她算是我家学历最高的人了。
后来我爸和我大姨夫的挂面坊和面粉厂在二人的合力经营之下,以赔钱而告终。我爸和前几次和人合伙做生意一样,仍然觉得是我大姨夫中饱私囊,做假账,把面粉厂的钱私吞了。还因为这个和我大姨夫大打出手,一直到现在,两家老死不相往来。
我爸的有个“狐朋狗友”说得好“亲戚不动财,动财上不来”。之前和我二舅一起合伙收粮食,富了二舅,赔了我家;和我大姨夫合伙开面粉厂挂面坊,富了大姨夫,赔了我家。我爸恨死我妈的娘家的亲戚。但是在自己家这边,和自己的亲哥亲弟妹们的关系也不强。和大爷不说话,和四叔关系也不咋地,和小姑的关系更是不怎么强,只和五叔关系还好,我觉得是因为五叔脾气好,不和我爸计较。我总结了一下,凡是和我爸有过财产交集的亲朋好友,最终落得个亲戚不是亲戚,朋友不是朋友,这应该跟我爸急躁的脾气分不开。
所谓人穷志短,金钱是这个世上检验真情的唯一标准,“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自从我家落魄之后,我家再也没有不三不四的人上门白吃白喝,再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人打麻将,再也没有吆五喝六的人说着狂妄的话,这对我们从小浸淫在这种环境的姊妹三人来说却觉得是一件非常好的事,周围的世界终于清净了,终于安安静静能在家中待一会了。